打破癌症患者的心理枷锁

时间
2007-07-23

有一位细胞形态学专家痰里微微带着血色,他让学生涂张片子看看。镜下的异样细胞让学生不敢妄下结论,于是请老师过目。不料,这位专家只是往显微镜里瞅了一眼,便猝然倒地,再也没有醒来。原来他看到的是癌细胞。这位形态学家的死因不仅是由于恐惧,而且是死于信念。当人或动物认定自己生还无望时,这种认定自己必死无疑的信念有时也会造成死亡的悲剧。

癌症是威胁人类生命健康的大敌,“谈癌色变”并非夸张,不同的人会对自己的厄运表现出不同的反应。科学研究表明,癌症的发生发展与社会心理因素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就是说,不同的心理可以致癌、治癌、防癌。心理健康不仅能有效地预防癌症,还有利于癌症的治疗。

不良情绪是癌细胞的活化剂

在癌症的发病原因中,人们不仅发现有毒物质、遗传、免疫功能及不良饮食卫生习惯与癌症密切相关,同时观察到个性特征和心理社会因素对癌症的发生也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患了恶性肿瘤的病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从得知患癌时的极力否认,继之悲观绝望、焦虑、害怕以及抑郁等,这些不良情绪严重影响着病情演变。在不良情绪状态下,通过心理——神经——内分泌——免疫轴的作用,可促使癌细胞转移,导致患者提前死亡。这种情况在临床比较常见,患者本来精神状态很好,在得知患有癌症后,病情急转直下。

癌症的精神神经免疫学研究表明,精神因素可通过对免疫功能的影响而使癌症发生、发展或抑制。研究证实,神经系统可通过去甲肾上腺素、5-羟色胺等神经递质对免疫器官产生支配作用。积极的心理状态能使这种支配作用增强,从而使抗体增多;而病后精神颓废的人,可使血液中的T淋巴细胞减少,并抑制B淋巴细胞和巨噬细胞的作用,导致免疫力下降。因此,减轻癌症病人的心理压力本身就是治疗,甚至是一种相当重要的治疗。

精神因素对癌症的发生、发展、扩散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点已被美国的弗农·赖利博士通过动物实验所证实:用声光刺激动物,使之产生紧张、焦虑,结果动物免疫系统的防御能力大大减弱,导致潜伏在胸内的恶性肿瘤活跃起来。

就拿乳腺癌来说,两千多年前,古罗马的盖伦医生就知道患乳腺癌的妇女常患有抑郁症。现代医学已经证明了这点,抑郁消极的情绪可使催乳素分泌过多而致乳腺癌。我国中医学著作《外科正宗》中对乳腺癌的病因分析认为,“忧郁伤肝,思虑伤脾,积想在心,所愿不得,致经络痞涩,聚结成核”。肝癌患者大多有大怒伤肝的经历;胃癌患者则常生闷气。

俗话说:“百病皆生于气”;“万病源于心”。恶劣的情绪对人健康的损害,甚至比细菌、病毒更厉害得多。情绪可以杀人,亦可以救人。良好的情绪,犹如一剂心药,对癌细胞有强大的杀伤力,是任何药物所不能代替的。

破解的钥匙在哪里

就像失常的心理会成为致癌的前提一样,健康的心理同样是战胜癌症的重要条件。许多事实证明,一个决心战胜癌症的人,能够存活和延长生命的机会要多很多。不过,有很多癌症病人一旦获悉自己身患绝症,便不思饮食,悲观失望。在危及生命的癌症面前,建立足够的信心和保持异常的冷静确实是一种很难的事情。问题的关键是任何帮助癌症患者克服、纠正、消解劣性情结或情绪,使他们配合治疗,充分发挥机体的免疫功能。

最初,医生采取回避的方法,隐瞒、虚报病情,尽可能让当事人不知晓,美其名曰“保护性医疗”。然而在多数情况下,纸终究包不住火,面对几乎无休止的化放疗,大多数患者很快就明白了一切。后来,我们强调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告知当事人适当的部分。这比直截了当地和盘托出或一味地隐瞒是一种进步,但这仍不能解决癌症患者真正的心理问题。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肿瘤临床医师在临床上也都会自觉不自觉地给予患者一些善意的劝说,但效果很不理想。许多癌症患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听到肿瘤科、肿瘤医院、肿瘤医生就心惊肉跳,恐惧不安,呈明显的条件反射。20世纪80年代末,我曾试图借助心理疏导等方式开导患者,转移其注意焦点,不能说没有效果,但收效甚微。

显然,空洞的疏导犹如说教,医生的劝慰大多只有一时之效,而且我们的各种疏导形式都有精心安排的痕迹,患者一进入这一特定情境,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是作为受教育者正在被安排接受教育,本能的认知和防卫机制在潜意识中就被启动了。因此,在很多情况下,临床肿瘤科医师的善意疏导的话,常被患者视作职业用语,而精心安排的讲座、探访等,常被视作“作秀”,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临床医师由于没有亲自体尝到患者的痛苦,又加上角色上的特殊性,在病人的意识里,医生往往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因此难以发挥作用。

“圆桌诊疗”为癌症患者点燃希望

有一次,一位患者的话,深深触动了我。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我看到一位中年乳腺癌患者情绪非常低落,她每次复诊时,我都苦口婆心地劝她,给她举了很多病人康复的例子,又给她看了不少资料。后来她告诉我:“何教授,我不是不相信您,您说的话,我全信,但又有什么用呢?您是医生,您没生病,您在岸上,我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我一想到自己的病,我没法摆脱,除非您让我看到活生生康复了的人,让我想不开时就可以和他们聊聊。”是啊,心理学研究表明,人在落难的时候最希望得到曾经有过与自己同样经历,却已走出了苦海的人的指那时,我已有了不小的患者群,有80%~90%是老病号,其中50%~60%是康复了3~5年的,生活质量都不错。为什么不可借助他们的力量,以一种特定形式,让他们在与新患者的交流中相互开导,相互帮助呢?心理学不是有集体治疗模式吗?

很快,我便付诸实施。所有求治者围着圆桌坐下,我挨次问诊,解答他们的问题,在座的人谁都可以提问,相互间也可窃窃私语、相互交流。很多时候,还没等到我看病,新患者就主动和老患者交流起来,老患者也会非常热情地开导新伙伴:“您这病不用担心,我来的时候比您更糟,比您更灰心,可一段时间治疗下来,您看,我不是恢复得很好吗?到现在都5年了。”在10多年的“圆桌诊疗”中,病人相互间交上了朋友,相互鼓励、相互倾诉、相互支持。有不少患者对我说,过两三周来坐一坐,相互聊一聊,调调治疗方案,回去心情就好多了,至少心里能舒坦十多天。

“圆桌诊疗”融合了集体治疗、心理疏导、示范疗法、情境疗法、认知疗法、交友疗法等的精髓,已成为医生与患者携手应对癌症的重要法宝之一。

一位久居加拿大的华人回到国内找我诊治,不久前,他被确诊为胃印戒细胞癌,只做了姑息手术,已无法实施化疗。加拿大医师断定他的寿限不超过4~6个月,因此这位患者来时满面愁容。当他看到那么多人围坐一桌,便悄悄对我提了个要求,希望能单独诊疗。在国外,病情绝对是个人最大的隐私。对此,我深表理解,同意单独诊疗,不过给了他一个建议:“您不妨找个后排的位子坐下,静静地听,做个旁观者。”他同意了,连续两次求诊,他都认真地听其他患者的交流。第三次,他主动提出不需单独就诊了,他愿意坐在大家中间参与交流。在“圆桌诊疗”中,他结识了同样患胃印戒细胞癌,只化疗过一次,却已较健康地生活了5年的邱先生。事实胜过了长篇大论的说教。从那以后,他的脸上又绽放出了笑容。